我的房子塌了。
物理意义上的。
一场突如其来的飓风肆虐了我所居住的土地,毁掉了我的房子,带走了我的休憩港湾、几十年打拼下来的心血、以及可爱的妻子儿女。都没了。
我何其不幸,无缘无故落得个家破人亡、一无所有;又何其幸运,我居然能从这场灾难中逃脱出来,保得全身。
不甘,为什么这场灾难会降临在我身边?
报应?我平生没做过违背道德法律的事,问心无愧。
惩罚?呵,我又不是基督教徒。
只能说是造化弄人,但是无论如何,我都无法接受。
我不是大字不识得几个的白痴。这场飓风一定有它的发源地,有将它孕育出来的契机。而我,想穷尽这从零开始的后半生,去探究其诞生的原因,最好能斩断这契机,阻止它的发生,我想救回我的妻子儿女,寻回我的一切。
时光机,是的,我想穿梭回到过去。这是项巨大的工程,我有幸生在见证其完工的时代。我应了志愿者的征集。
人们不相信这项发明的伟大,第一批志愿者算上我,只有三个人。其他两位只愿意回到几周前,一位是想把握复习机会的学生,另一位是想收集出轨证据的女士。这太个人化了。随他们吧,我无权评价他人的想法,在他人眼中,我也不过是个异想天开的流浪汉。
时空旅行很顺利,我像是小睡了一觉,其间心情很轻松。
我选择回到四十九年前,准确来说,是四十九年八个月三天五小时三十二分钟前。计算出这个数据的代价是我的几年光阴与十几个好友的一头白发。我无比感激他们,他们之中也有与我同病相怜的,所以他们尽了全力来帮助我实现这个疯狂的想法。
飓风踏上厚实的大地之前,我是不会想到自己终有一日会和十几二十个大老爷们挤在好几面荧屏前苦心分析、整理、计算一堆的数据的。不仅如此,我还坐上了一艘由一位慷慨富豪资助的船在海上航行数日测量风速,以此作为数据标本。幸好,我不晕船。
回忆结束,我在此前从未感受过的清新芬芳中睁开了眼,环顾四周,是这里了,与我的住所相隔了整片海洋的热带雨林。我与朋友的努力所得到的成果就是——这场飓风是由一只蝴蝶引起的。
蝴蝶效应。
当初在书本上了解到这个词的我还是个意气风发的青年。我以为这只是个概念。没想到能成为我亲身经历的事实。
灾难发生前,我曾赞赏过蝴蝶翅膀上的绚烂花纹,现在我只把它当作恶魔书写的诅咒。
目光能触及之处,有只斑斓的大蝴蝶停在细长的草叶上。看样子,它在休息。是这家伙了,它的翅膀可真宽大。也许它永远无法理解,自己不过是一如既往地扇动了几下翅膀,那点风连热气都难以抚去,却在自己成为土壤中的养分之后,一阵旋风漂洋过海,逐渐发展成了一场可怕的飓风。
对不住了,蝴蝶,你并不无辜。
我拿出网兜,蹑手蹑脚地上前困住了那只大蝴蝶,随后拿起附近的石头砸向了在网中挣扎的它。这个过程,大概如同拿出饼干盒,再打开它一般,我做此事的心情也差不多。
对不住了,蝴蝶,你真的不无辜。要怪就怪你是只蝴蝶,并且生错了地方吧。
旅行结束,我回到了曾经居住的地方。那里的高楼,好陌生。
计划失败了?一切努力白费了?
我拉来一位路过的人,问他,几年前这里有没有飓风出现过。
得到的回答是肯定的。
我在原地愣了许久,许久。
计算失误了?研究方向出错了?
我彻底发疯了,跑到我的朋友家里,面对着几位同样白发苍苍的老人,吼道:
这种该死的蝴蝶不止一只啊!
© 红方格Scarf(请不要点开我的头像w | Powered by LOFTER